姥姥今天走了有二七了,这日子过的如此的漫长……今天又飘雪,我就是被上个大雪天截住,没有与姥姥住上最后一次,10月17日的见面便成了永别,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了呀……
姥姥离开了,在我意料之中,也在意料之外,我一直在尽可能的回去不看手机,买些还没有吃过的美食,尽可能的每天视频告诉他们我的小确幸,我用9年时间拍摄了姥姥姥爷生活的点点滴滴,我快马加鞭的操办婚事,想赶紧拉扯个孩子给姥姥姥爷瞧瞧……在我潜意识当中,我生怕他们会赶不住;但我从来没想过姥姥会离开的如此突然,毫无征兆,她会选在今年,会在现在,哪怕再给我些时间也好啊……
姥姥被他们用一块黄布兜着就进来了,我推开众人,跪在姥姥身前,轻轻地捧着她的脸,姥姥走的非常安详,如同睡着一般平静。我拉着她如冰块一样的手,一遍遍轻轻地告诉她,我现在很幸福,我嫁的特别好,单位还发了好多好多钱,我能买很多心爱的东西,还有妹妹,我也会关照她,我这是想让姥姥的灵魂听到啊……阴阳先生推开我,他说不可以再摸了,他给姥姥盖上头的那一刻,我知道,这便叫生离死别。
姥姥说,我是她心尖尖上的人。我一哭,姥姥就跟着哭,我不哭了,姥姥就在背地里哭。姥姥说,我哭了,就说明心里委屈了,可是她又帮不了我什么。这几年来,姥姥终于欢喜了一回,当老公第一次踏进姥姥的家门时,姥姥打心眼里欢喜着,不停地做各种老一辈特色菜,给这个陕西的外甥女婿尝一尝。她说,半夜醒来,别提有多心宽了……所以,你该对我安心了是吗?
第三天,妈妈一直催促着我赶紧回来,照顾好自己的身子,我在万般不舍的情况下,竟然真的好想离开那个场合,好想离开。妈妈说,姥姥不愿意让我在的,她临终前都不愿意让我知道她病了,怎么舍得我在冷风地里吹着,回来肯定也是姥姥的愿望。她是不愿意看到我哭的,对吧?
我的家里没有姥姥的痕迹,只来过一次,他们说这辈子能看看我的家就放心了。她认真地摸了摸我的床头,坐了坐我家的沙发,细细地端详了我的被子,看了看多功能的洗衣机,吃了老公做的正宗陕西特色,不停地对我点头:“好,真好……” 这么好的家死寂到到没有丝毫声音,似乎我都能听到自己心跳发出的“咚咚”响声,我迷迷瞪瞪的睡下,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纱帘照射到床头上,那么温和、光亮,老公轻声的安顿我:“锅里有粥,冰箱还有菜,晚上我就回来了。”我缓缓地应了声:“嗯”,呆呆地望着这屡阳光,想必姥姥那红彤彤的棺材上,现在也被这束清晨的朝霞照映的通红吧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老公走到床边,轻轻地躺下,低声跟我说:“我想请假一天,想陪陪媳妇儿……”我的热泪瞬间夺眶而出,我能听到他安静的呼吸声,好像也能听到窗外的汽车的轰鸣声,我盯着那束阳光,在心底给他讲述了姥姥伟大且奉献的一生:
她一生要强,年轻时一天连捆带码五亩地,不到最后关头绝不麻烦别人;姥姥一辈子温婉大度,做在人前,吃在人后,一天做八顿饭,却从未上过饭桌;姥姥的整个生命都在奉献与子子孙孙、亲朋好友;临走没有让任何一个儿女伺候一顿饭,洗过一次衣。我一直在想,我该用怎样的语言,该从什么时候形容姥姥的一辈子呢?我怕说的太肤浅,不能讲出我深深的情义,不能引起很多共鸣,我又怕说的太厚重,显得在这个时候辞藻过于华丽……我一直羡慕倪萍老师,能够写出一本《姥姥语录》,还能给姥姥一个美好的晚年,倪萍在书中写到:带着姥姥吃遍了北京城的大大小小高档餐厅,看到这儿,我是多么自责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!
遗憾吗?遗憾何止这些啊……
姥姥说,她想看看婆婆给我买的那条金项链……
姥姥说,她也心爱舅妈身上穿的那种貂皮……
姥姥说,她想看看我们结婚时的完整视频……
我曾经还说,要带着他们去一趟杭州,看看西湖……
无论我做了多少准备,但还是有数不清的遗憾和愧疚,我不敢细想。姥姥下葬的那刻,我朝着老家的方向给姥姥认真的磕了头,今生我们的缘分尽了,但是我会一直、一直带着姥姥希望的样子活着,姥姥一生所愿不多,只求我们平安喜乐。死亡不是终点,被人遗忘才是……
姥姥的门前,最近一直人来戚往,喧嚣不停!半个月了,我每天在盼天黑,等天亮。思念不在现在,而在未来的一年、两年;是在音乐停了,人群散了,灯光暗了后,家里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;思念是当未来的那束光也同样穿透纱帘,暖暖地照在床头时;当一轮圆月洒下月光,远处听到隐隐约约的狗叫时,思念可能是半夜听到数九寒风吹起门外的窗帘;傍晚路灯下一片片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;亦或是坐在炕上听到穿梭的车声沙沙作响,办公室里午后加班时钟表响动,滴滴答答;更有可能是逛街时看到曾经给姥姥买鞋的品牌、样式、甚至是那个服务员……
我在落雪时写相思,姥姥姥爷在,我的人生尚有来处,姥姥姥爷走,我的人生只剩归途。亲人和孩子之间这是一场注定的分离,他们的分离将是我一生永不改变的潮湿,这样的潮湿又让我时刻想起曾经的温暖,从而成为一个内心充满爱的孩子,姥姥姥爷耗费心血的爱了我三十年,我怎么能说,这人间不值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