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村的炊烟开腾之时,我落笔推帘而出,天边低悬的那圆落日突然却不突兀地闯入眼帘。我急忙三步并了两步跑到小院围墙跟前,像在观众席上挑选座位一样踱着步子。
一轮落日,圆得令人惊诧,白得叫人怀疑--这莫不是八月十五的月亮?不过再细照,太阳周身有一圈儿红光,月亮可没有。它就那么低低地吊在天边,挂在山顶上,将落不落的样子,似乎是对接下来的剧目的预告。
这时除了太阳,乡村的一切都是沉寂的:房子、砖瓦、草地、向日葵、庄稼、沾了土的农具……一向吵闹的几种不知名的虫子也颇为默契地住了嘴,表示对这场戏的敬畏。大阳正一点一点地向下,要把自己藏在山头里依旧是红圈儿白心儿,像荷包蛋。
向下,向下……
越向下,落得越快。
等它下落的工夫,我看见天上几乎要溶解在天空的蓝中的云。有一条云被拉得长长的用"条"来修饰一点也不为过,或者用“根”更好。因为它和我头顶的晾衣绳平行。绳子,不就是用“根”修饰么?
暇想时,太阳悄无声息地收起了尾巴,完完全全到山的另一边去了,现在云还是白色,我知道要等一小会儿.
回头看,烧烤架已经架在院中央,爸爸正拿着扇子对着炭扇啊扇,架中腾起的火苗一下子蹿得很高,几乎触到扇面。肉与孜然碰撞产生的香气顺风传来,入鼻却也入耳--这是火的盛宴。
再抬头,云白的部分也已染成比火更艳的颜色。浅粉、朱红与枯黄共同织就,此刻天空的主色调,再次是茄紫与天蓝的过渡。那一条平行云也镀上了落日的光辉。在山的另一边,太阳还在不遗余力地发光发热。我想,山的这边,太阳落山了,而山的那边,太阳刚刚升起。
很快,整个天空都有了粉、红、桔交杂的颜色。又很快,这种颜色也沉寂黯淡了。身后的天幕是更为昏暗的深蓝,如同海水涨潮般涌向我这边,吞没彩色的云。
天黑了。不知名的虫子又开始吵闹,似乎在谢幕。
我闭了闭眼,落日的色彩、轮廓在眼前浮现。这似乎是视觉暂留现象,但此时我更觉得这是天空这场戏带来的震撼。
扔下手中的竹签,咽下最后一口肉,我又坐回桌前,提笔——
傍晚的天空是一场戏,短暂却盛大。